Ken Xiao
tech

乡愁,我在懂得-Blues的文章

November 21, 2025

一夜风雨,昨日盛开的桂花满地狼藉,零落的花瓣挥洒点点余香。料峭春风,只吹得子规鸣叫。乡愁,我在懂得。

——题记

乡愁,是岑参“塞花飘落泪,边柳挂乡愁”;是杜苟鹤“驱马傍江行,乡愁步步生”;更是“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”……但每每老师布下作文题目,我往往强说此愁。我却从未懂得。

但今日这带些桂味的冷风有些不同,归乡途中的这阵风触动隐秘心中的一些东西。便乘风好去,回到已别两年有余的故乡。

故乡是水乡,是水杉爱扎根的地方。家前两排种满水杉树的小道、小道上或藏着金甲虫的碎石堆、郁郁的枇杷树、碧绿的菜畦、两旁的野菜、不时的野猫野狗。这些东西与脑中那些诓骗我回乡的映像,或是模糊的记忆混杂在一起——一切的一切都熟悉而陌生得可怕。我有些恍惚,踏着水杉下婆娑的树影走完回家的最后一段路,到了老家所在的院子。

院子没有荒芜,干净,祥和,杂草依然没能从院子堂上的水泥地中钻出来。可那过年时放的烟花,烧的篝火,熏的腊肉所遗留下来的黑痕已被岁月侵蚀地一干二净,靠在墙上的渔具和牌桌也已不见,不见一丝生活的迹象,我有些讶异。院子本是住着四户人家的。我含混地记着,我那一家的旁边住着一对老夫妻,夫妻两人身体不大好,没有断过的中药味幽幽地飘出来,是令那时的我极为讨厌的。现今那门已紧紧地闭上,窗台前竟蒙上层淡淡的灰尘,我才忽然记起那老奶奶极爱干净。他们都已作古,我也记不起他们的名字,可没有一丝他们留存过的痕迹而只剩下灰尘的境况不由得令我惶恐。

院子最里面是堆柴火的地方,柴火堆满了一面墙,我松了一口气,一步一步地挪向傅奶奶的房间。我已有五六年没见过她了。傅奶奶究竟是谁我说不清,我说不清她的年纪,她的爱好,她的人际关系。但我能说清她带小时的我去湖边捞鱼捉龟;她给我生面条让我去喂鲤鱼;她教我做网兜,她给我晒梅菜吃。

她的脸已完全凹陷下来,颧骨凸起。眼睛布满血丝,深深地凹陷进去,眉毛已稀疏得难以辨认。我一时竟不知所措,只哑声道:“傅奶奶,我是XXX啊。”她先是迟疑,而后浑浊的眼睛迸发出精光,佝偻着身子快步迎向我,张开双臂,抱在我的腰部。“啊,这么高了!”傅奶奶很瘦,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骨头箍在我的腰间。

我疑心她希望我说些什么,而又不知怎么开口,我们最终沉默了。已是夏末,蝉仍在聒噪,水杉树叶的香味和着水汽肆无忌惮地氤氲着。罢!故乡在为那个拥抱伴奏,沉默便胜过千言万语。

傅奶奶终是松开了手。家里已有很久没人住,路灯被黑夜吞没了。我匆匆奔去旅店,或许在逃避那黑夜般,潮水般袭来的乡愁吧。

然而院子并没有荒芜。纵使几棵被雷击的水杉遗留下来的树桩已彻底湮灭,湮灭在墙般的野草中,水杉树依然能投下婆娑的树影;金甲虫依然在碎石堆中嬉戏;枇杷树依然在春天硕果挂梢;菜畦仍然碧绿;两旁的野菜仍然自顾自地生长着;野猫野狗仍然懒懒地躺在路旁晒太阳……这些东西依然与脑中那些诓骗我回乡的映像,或是模糊的记忆混杂在一起,使那关于家乡的记忆愈发的鲜明而浓烈。

是时候离去了。太阳已跌下地平线,光线在这神奇的土地上折射着,给天的一角染上和煦的橙黄色。橙黄色慢慢地晕开来,慢慢地变化着,终于把靛蓝色涂在天穹上,把淡蓝色留在天边,再把几颗星星洒在地平线处。天迅速地暗了下来,家乡在夜色里慢慢隐匿,一点一点地从车窗中离去。我仍望着车窗,不愿瞥到那桶傅奶奶送的菜籽油。她或许是真的老了,已无法目送我。罢!乡愁,我已在懂得。逝者如斯夫,可我的记忆仍鲜艳而浓烈,时间总会留下什么的,纵是乡愁,也依然能慰藉心灵,沁香前路。

便把乡愁带上旅途吧,去馨香远方的风。


Comments